何小龍
秦直道
陽光下,七零八落的秦直道,被歷史學家和文史工作者一次次尋覓,試圖找到其碎片,復原它依傍子午嶺,由南而北橫貫陜西、甘肅、內蒙古境內的完整路線。
其中有一段,隱入子午嶺的密林里,如一位戰(zhàn)功卓著的武士,解甲歸田,放馬南山,遠離鼓角錚鳴,只聆聽鳥鳴聲聲,流泉淙淙。
也許,在某個月明星稀的夜晚,過境的大風卷起的陣陣林濤之聲,似匈奴大軍的鐵蹄席卷而來,但圍攏于眼前的,并非身披鎧甲的敵軍方陣,而是一棵棵樹干筆直的蔥郁森林,與子午嶺融為一體……
千年槐根
一棵大槐樹,活到千歲,還是敗給了時間!
唯可告慰它的是,它龐大的樹冠,曾為無數鳥兒,充當過避風躲雨的客棧;它密織的濃蔭,為一代代耕者,輸送過消暑的清涼;而它留下的巨大樹根,如一口銹跡斑斑的鐘,我舉思索之槌敲響——沒有誰會長生不老,生命因為太過短暫,更要懂得珍惜和熱愛!
黃河古象
身高4米,體長8米,一雙門齒粗壯如柱,長3.02米。
如此龐大巨物,得有怎樣遼闊的濕地,才能供它從容徜徉?得需要多少茂盛的植物,才能滿足它的食欲?
是一次地殼運動,導致它的滅絕,在黃土高原深厚的土層里,沉寂250萬年。
1973年春天,在馬蓮河畔一個叫木瓜嘴的斷崖土層里,修建水電站的民工,發(fā)現它的幾片骨骼化石,才引來考古工作者的發(fā)掘,讓它重見天日。
它承載著地球一段痛苦的記憶,而這樣的悲劇還在繼續(xù)上演,沒有誰會預知,災難何時會突然間降臨……
如何活著,人們的目的,越來越貼近當下與實際。但生存,不僅僅是為了及時行樂。倘若如此,你即使有黃河古象的幸運,在你死后很久,你的骨頭化石會被考古工作者挖出,但也不會具有被研究的價值與意義。
紅土林
從遠古至今,250萬年,紅土崖與崖頂上的一片原始樹林,互為依存,不離不棄。這在與漫長歲月賽跑中所體現的堅貞之愛,算不算一個奇跡?
它們一定經受了周邊地區(qū)發(fā)生地震時,地殼一次次猛烈振蕩的考驗;它們也一定遭遇過狂風暴雨的鍛打,冰雹的轟炸和霜凍的磨礪,但它們都相互攙扶著挺過來了——紅土崖,以傷痕累累的堅強肩膀,給伴侶以堅穩(wěn)的支撐;原始樹林,以碧翠的柔情,給紅土崖以滋潤和撫慰,它的根有多深,它的愛就有多深。
彼此的身體,就這樣被千磨萬擊還堅韌的愛貫通,注滿,形成一種超自然力量,將它們牢牢焊接在一起,熊熊燃燒的愛火,越燃越旺,從未熄滅,不僅照亮了它們的世界,也溫暖和震撼了所有觀者的心靈……
在我仰望的視野里,這并非一處普通的風景,而是在大自然舞臺上聳立的一座愛的雕塑!
安集古堡
放心地靠近它,步態(tài)從容、優(yōu)雅,從門樓處,再不會有箭鏃呼嘯飛來。
復原的古堡,如微縮的古城,城碟環(huán)繞,彩旗飄動,不時晃動于碟口的,是游客,不是執(zhí)戟站崗的士兵。
歷史留下的軍事堡壘,只剩下空殼,用其孵化的旅游業(yè),羽翼漸豐。
不必參與戰(zhàn)事,一些男人把過剩的精力用于喝酒劃拳,不帶殺氣的喊聲,驚飛幾只鳥兒……
憑碟口眺望,梁峁溝壑堆綠疊翠,舉起手機,隨便拍一張照片,都是悅目的風景。
子午嶺臂彎里的稻田
隱于子午嶺密林里的秦直道,容顏蒼老,不再有緩慢行進的駝隊和飛奔的馬匹,丈量它已被青苔覆蓋的長度。但南方客商留下的稻種,卻繁衍成當地農業(yè)另一條血脈。
陜甘紅軍紀念館聳立為碑,它讓我了解的一段革命史,如浮雕般鮮活起來,在太白鎮(zhèn)拉起一支紅色隊伍的劉志丹,為中國革命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,而他創(chuàng)建的陜甘革命根據地,讓腳步踉蹌的長征紅軍站穩(wěn)腳跟,把坎途走成一條通向勝利的道路。
如果另一個傳說成立:“紅軍中的南方戰(zhàn)士,從家鄉(xiāng)帶來水稻種子……”那么,請允許我如此想象——在子午嶺的臂彎,稻田方方正正的陣容,多像當年駐扎太白鎮(zhèn)的紅軍,隊列整齊,紀律嚴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