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濤
記事起,家里吃水要到深溝里去挑。天還未亮,父親便挑起兩只水桶下溝了。
溝底,有一池清水,是從泉眼里滲出來的。路窄處,兩人相遇,并排過不去。我第一次去溝里擔水,那是真要命的累,雙手扶著水擔,滿頭大汗,步履蹣跚,肩膀疼得火燒一樣,直鉆心里,不停地換肩膀。真的是不做什么不知道什么的苦,一擔水壓得我在上坡路上邁不開步子。有時候想歇,卻找不到平地放水桶,只好咬牙堅持。擔水人一個個從我身邊經(jīng)過,最后只有我一個還在最后……到家時,父母已經(jīng)吃了早飯,下地干活去了,我把水倒入水缸,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,心都快跳出喉嚨了,緩了半天時間。
記得全村人去溝底擔水結(jié)束時間是1985年。那年秋天的一個中午,當看著白花花的井水從水管里流出來,整個山村都沸騰了,村民們奔走相告,大家喜悅的心情掛在臉上。
那年秋天,大隊部邀請水務部門勘測地下飲用水源,技術(shù)人員在田野里勘測了一塊地方,劃了一個大圓圈,作為井口所在的位置。老年人懷疑能不能鉆出水來;年輕人則摩拳擦掌,趕去鉆井的地方幫忙。在鉆井架固定的鉆井臺上,鉆頭在機器的轟鳴聲中,不斷向地下前進著。我們幾個小伙伴,偷偷摸摸拿了固定井架用的竹竿,做成竹板打,玩得不亦樂乎。打井的日子,大人小孩每天都往井上跑,渴望著能喝上井水,結(jié)束溝底擔水的歷史。
經(jīng)過十幾天的打井作業(yè),一口井終于打成了。為了檢驗井水的存量,興奮的村民竟然足足從井底抽了一天一夜的水,也沒抽干。水井打成后,又建了水塔,大隊部還專門安排了鄰居楊伯父放水。我每一次去擔水,看著清澈的地下井水通過管道流到桶里,心里就特別高興,如同吃了蜜一樣。因為離得近,我一早上擔三五趟都不成問題,比起在溝底擔水,那簡直是一個在天上,一個在地下,沒有任何可比性。
這口水井不僅徹底地解決了本村群眾的飲水問題,而且讓附近的南橋村、十里埔村、院子村、樊村、劉家畔村的村民都喜出望外。住得近的擔水,遠的用架子車放上大桶子拉水。到了2006年,大隊部又響應村民要求,沿路把井水用管道壓送到了各家各戶。過年有時候去村里串門,父輩們還時不時地說起我當年下溝擔水的窘迫,我都微微一笑。
至今,家鄉(xiāng)那口水井仍然為村民提供著飲用水。